【闲。】

Welcome to my dream!

商波

前言:

       写了写和 @喝酒烫头 讨论过的一些梗。有明光商波和雅度骨科暗示,及不明所以的商波对他大伯和爹的单箭头。充满了私设和个人臆想,大家的人神身份并无定论,另外作者喜好原因把黑天/奎师那等给用成两名字了。到这里还可以接受的请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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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有人传言他是“毁灭的种子”。

       他的父亲对此一笑而过,然后亲吻了他的眉心。




(上)


1

       商波并不是黑天的长子,也不是次子,甚至也不是第三子。然而,得益于母亲血脉的强健体魄和主湿婆的赐福,在他还不足八岁时,便有了远胜同龄人的身高。商波也是黑天诸子中最肖像父亲的那个,除却他截然相反的肤色、如枝桠一般凌乱的短发,和他幽深的黑色眼睛。在这高贵的孩童经过时,人们瞩目于他,虽不及人们瞩目那美发者,但那并未是不可期许的一天。

       这不意味着商波就能因此逃脱犯错后的惩罚。

 

2

       他一动不动地蹲在墙角,把头低埋在蜷起的双膝中。

       在熏香中若是平常便早已昏昏欲睡,但今日他心怀愤懑,只固执地盯着庙宇门前地板上柔嫩的花瓣,然后伸出脚趾缓缓地将它们碾碎。

       一阵坚实的步点随淡淡的酒气而来,商波轻微抬眼,用浸满泪水的委屈眼神寻找大伯的同情。

       白肤的年长者笑了起来,立刻又试图压抑住嘴角。

       “父亲肯定不会这么丢脸。”

       “哦,是的。”一头乱发的小孩立刻垂下眼睫,腰背更加弓起。

       “——他不会轻易被抓、不会不讨饶求情、不会乖乖被罚,他可不是什么好榜样。”大力罗摩瞅着自己缩成小团涨红脸的侄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孩头上黑色的涡旋。

       “啊?”商波错愕极了:“我父亲是人中之神,是遍入天的化身,他怎么会犯错呢?”

       商波抬头,第一次遇见总是以豪宕、奔放、果决和偶尔的威严形象示人的大伯,露出一种与这些形容截然相反的目光,这目光如此幽微,以至于商波发觉自己不能领会其中蕴含的任何情感和意图,在他后来长大,终于知晓“回忆”的概念时,才逐渐明白它第一层的含义。

       眼下,小孩被这初次遇见的情绪迷惑了,但大力罗摩没有让他迷惑很久,力臂者缓和而温柔地说:“人都会犯错的,你爸爸还被我们母亲绑起来打过,不过他太猴儿精,母亲还没怎么用力他就开始哀嚎,最终连那些来告状的村民也心软了,你可不要学他。”

       “哦——”商波眉毛上下挑动,然后笑了起来:“您不会告诉我父亲做错了什么事,对吧?”

       大力罗摩捏了捏侄子圆圆的脸颊,又轻轻拎起小孩让他站稳:“快去向你妈妈赔礼道歉吧,臭小子。”

 

3

       大伯不跟他说,但总有人会。商波花了几天找各种人询问,上至他的祖父祖母,下至路过来求取布施的诗人歌手。他们给他复述了许多黑天年轻时的故事,商波早已对它们耳熟能详,无外乎便是怎么与因陀罗对峙、如何多次击败杀死阿修罗们。也偶有人提起他父亲小时候的玩闹趣闻,但总会附加上更多溢满赞美之情的解读和补充。

       最后,商波只能下定决心,去拜访多门之主的第一王后。

       在八位母亲当中,商波总是不太亲近艳光。在他看来,艳光太过温柔平静,与七位姻亲妹妹毫不相同。作为第一王后,艳光需要处理大量的事情,很少有空闲的时间。她像水流,似乎无处不在,又不能轻易察觉,直到她来到你身边。

       最重要的是,艳光至今无子,她的儿子在出生十天时便彻底失踪,此后无论人们如何祈祷,神龛中只传来空洞的回声。而商波却是熊女求着丈夫去苦修多日后向大天求得的,甫一出生肌肤便如吉婆娑山上的积雪一样纯洁明亮,眉睫的轮廓深重地如同母亲出身的森林那重重掩映的苍天大树。多么讽刺啊,部落首领的女儿得到儿子,继承正统贵族血脉的第一王后却失去了他。

       但艳光从未因此就对任何人有所怨怼,她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着丈夫其他的孩子们。商波想了想,然后跨进门槛。

       “母亲。”他低头鞠躬,在书案后的艳光立刻站起来,欣喜地走上前触摸他的肩膀,引他坐在她旁边,又拿起糕点水果给他。

       商波礼貌而顺从地接受了,表现出欣喜的笑容。其实他对甜食兴趣不大,始终不像父亲那样沉迷于此,但小孩已经发现每当他伸手讨要,年长者们总是投来喜爱宠溺的目光。多门城的居民因渴望见到救主高兴的神情而制作了许多种类的甜食,商波不介意满足人们的期待,他觉得这应当也是刹帝利的一种责任。

       尽管商波在内心深处对艳光有些不甚亲近的推测,但艳光本人委实是一个极佳的倾听者和接待者,也是个很好的母亲。商波倚靠在艳光身侧,第一王后微笑着解答他的诸多疑惑。

       商波惊讶于久居深宫的第一王后却似乎如罗醯尼的儿女一样对奎师那了解至深,他从她这儿听说了父亲旧日极亲密的拉妲的故事,也知道了父亲一直有派人向温达文运送些衣物钱财。

       “可是您怎么知道这么多呢?我妈妈也不了解父亲还曾扮作女孩。”

       如果艳光对他使用的不同称呼有所在意,她并没有展示出来。

       “这不是我很特殊,或者你爸爸和任何人对阎婆梵提有所隐瞒,”艳光真诚地凝视着孩子:“他乐于回答一切疑问。”

       “也就是说,很少有人想知道父亲犯过错误。”商波完全可以理解他们,他自己曾经也无法想象父亲会有过失。

       “也不算是错误吧。”艳光露出一种在奎师那恶作剧后她常有的夹杂了好笑和爱意的神情。

       “那您又为什么会问呢?”商波十分好奇,难道在第一王后宽容的外表下,和他有同样的想法?

       “因为我想了解我丈夫的一切,这样我才能更好地理解和帮助他。”

       “所以您被公认为是最理解父亲的人之一?”

       “哦……是有人对你这么说的吗?”艳光摸了摸孩子短短的头发:“家人间的理解需要随着时间来逐步加深,我们的想法也会不断变化的。”

       “但您确实是最理解父亲的。”商波锲而不舍地发问。

       “或许是因为我不仅从妻子的角度吧。”艳光温柔地解答,眼里饱含着多种深情,肖似大力罗摩,又差别极多。

 

4

       商波对着镜子,由着妈妈一一解除缠在他头上挂着的乱七八糟的首饰。

       从第一王后的房间出来前,她说有新来的工匠呈上异域风情的华丽服饰,但可能是风格的缘故对她而言稍微偏大了些,或许阎婆梵提会想试穿一下,请商波帮忙转交。商波抱着这火红夺目的裙子,想着牧女们戏弄黑天的故事,便试着效仿。

       第二王后果真一扫这几天对儿子的愤怒,毫无仪态地倚靠在躺椅上开怀大笑,然后又抱着独子听他讲了很久她丈夫的故事。

       与妈妈的争吵现在回想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因着熊女特殊的出身,阎婆梵提总是严格要求商波来让他同时学会平原贵族和雅度人两种行为举止,同时不忘故乡的习俗技艺,三种传统强烈的不同引发儿子学习的吃力和情绪的不满。在争吵中,商波失口说出父亲并不会因此多着眼于自己,何必如此浪费心思?引发第二王后的勃然大怒。阎婆梵提怒喝着让他去湿婆像前罚站,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尽管妈妈现在已经不生气了,自己也理解了她希望儿子出类拔萃的原因并非都出自不想让儿子有损父亲的荣光,商波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瓦苏戴夫奎师那不会因为哪个儿女极为优异或十分平庸就厚此薄彼,大天的赐福并不带给商波这方面任何的助益,他父亲以不同的举止、同样的态度对待所有孩童。倘若堂弟激昂和商波最年幼的弟弟妹妹们同时在场,外人并不能分辨出谁才是多门城的继承人。事实上,商波也一直怀疑激昂确实拥有继承权,毕竟富天三子密不可分,几乎如同一体。

       对商波而言,父亲的形象着实有些模糊。一部分原因是奎师那在岛内外的时间几乎一样长,有时更多在岛外。形貌光辉的美发者四处征战、在多国权贵和部落首领们间周旋,爱他的夸他博施济众、运筹帷幄,畏他的说他长袖善舞、诡计多端。在他归来后,商波总是跟着兄弟姐妹们一起见父亲,尽管奎师那其实并不会拒绝任何孩子私下单独相处的请求,但不知怎么的,商波难以开口提出。另一部分原因是奎师那如云一般变化,他是神明、领袖和导师,是父亲、兄长和朋友,是情人、子女和玩伴,或许还有更多形象,是商波不曾观察到过的。他惊异于其他人似乎并未注意这点,更不曾如此介怀。一个人如何能不对身边任何所爱完全地展露一切?若他们真是他所爱的话?

       商波不愿意将奎师那与高居乳海之上、遍入万物的那罗延天结合,那只让他更加畏惧,他现在于顶峰处伸手也触不到云彩,若视父亲于神明,难道不会连水汽便也无法清晰窥见?

       相比起来,伯父大力罗摩甚至都更贴近父亲的形象,被颂为蛇王者并不如他弟弟一样不可捉摸,直率地表达喜怒,但又并非大脑简单、鼠目寸光之人。大力罗摩也确实是更加经常教导管束商波的那个长辈,在繁忙政事间也常去看他习武,作为雅利安最著名的武者之一进行悉心教导。大力罗摩只有一个妻子、一对儿女,他无需像对待所有有情人一样看待那些事实或名义上的妻子,也无需对一群儿女都如数家珍他们的习惯偏好。尽管如此,大力罗摩仍然很乐意照顾他弟弟的至亲。

       这尚为孩子的雅度勇士睡在妈妈的膝头,在柔软的衣料中听着那来自远方森林雀鸟的摇篮曲,做着如树一样抽芽的梦。

       他发誓至少要成为众人眼中的唯一。




(中)


1

       商波十五岁时,已长成黑天诸子中最高的那个。他身姿挺拔,步伐矫健,逐渐开始生发出熊的威猛和豹的迅捷。他黑而乱的长发被用金和红交杂的线编成多股辫子,在挽弓和起舞时如群蛇般扫过曲线锐利的脚踝,人们称赞他同时拥有商羯罗古朴深沉的大巧不工,和凯沙瓦浓墨重彩的典雅繁荣。

       自那次湿婆神庙事件后,商波有意无意地更加亲近他的伯父,大力罗摩并不介意与这一个侄子亲密甚过其他,慢慢地这便成了现实。与此同时,他在朝堂、学舍和演武场都颇下功夫,也不吝惜时间地在母亲们的殿内穿梭徘徊,年长于他的和年幼于他的都乐于寻求他的帮助,于是商波在岁月沉淀里赢得了贵族和重臣们的另眼相待。

       商波不是第一子、第二子、第三子……他大勇士的名望全凭他自己得来,诗人歌手簇拥他如簇拥新一代的王,多门城的人们像传颂他父亲一样也传颂他的轶事,尽管商波尚未能除去任何阿修罗,也不能让因陀罗为他低下头颅。

 

2

       “你这小子。”大力罗摩拎着侄子的耳朵、拽着他手臂走向王后们的寝宫。

       “哎哎哎,伯伯!”商波被他拎地右脚垫着走路,长裙在他趔趄行进的长腿间晃动,似烛火倒悬在月夜的湖。

       大力罗摩果真放轻了力道,但还是眉头一竖,带着训斥地说:“也不知怎么想的!带了你一群兄弟扮成女孩,你也不看看你们几个人模鬼样的,是能骗过罗刹的吗?”

       “您怎么侮辱您女儿和侄女们的手艺呀,”商波挤眉弄眼:“其实还有真光妈妈的,她差点就带着她们全都去了,最终决定还是得有人留下打掩护。”

       “然后你又为她们打掩护?”

       “不不,我是殿后的,哦这可不是说您跑得慢……”力臂者盯着侄儿眉间红极的宾迪气不打一处来又觉得好笑:“你爸爸发信说有急事要回来,你——”

       有乐响和人声从殿外远远传来,是已折返的奎师那在召集人们。

 

3

       商波有一瞬间觉得听不见也听不懂他父亲的言语,好在聚集于宫城门口迎接的其他人似乎也是如此。奎师那对此没什么意见,相当理解地笑了笑。

       富天望了望人群,决定自己发问:“奎师那,孩子,明光……已失踪了十余载了。”

       “我们寻找到彼此时恰逢他将成年。”奎师那说:“真是一件幸事!同时能举办庆祝归来、生日、婚礼和联盟的盛会。”

       “盛会?但……”

       奎师那不等父亲说完便兀自迈步,露出被他藏在身后的人。

       他眉目九成肖似多门城的宠儿,唯那头刚过肩的发比奎师那更加柔顺,厚重如锦缎本身,他蜜色的肌肤细腻的近乎流光溢彩,那红唇如此饱满,是长年的流浪也不能消磨的多情。这年轻人穿着兽皮和粗布制的短衣裤、简单扎起头发,挽着骨制的弓,野性的装束只显得他的面容更加细密的精致,像蚌被海浪冲上沙滩,粗粝的外壳和破碎泛黄的肉吐露出剔透的珍珠。他神情沉静而不惶恐,举止庄重而不粗野,与年长者站在一起,似乎在进入众人眼帘的一刻便融入了多门城。

       难怪父亲会如此自信,商波茫然地想着,任谁见了也不会怀疑的。

 

4

       富天带着两个儿子先离开了,商波就跟着亲族组成的队伍来到女眷所居宫殿的大堂里坐着,母亲们和先前没被大力罗摩抓到的兄弟姐妹们围绕着明光,他第一次见到艳光如此激动,尽管她并未就迫切地拥抱生离多年的爱子,反而直到明光主动行礼时才用手扶住、在他靠近时才欣喜回应。其他兄弟姐妹们也极为好奇他们未曾见过的长兄,在明光徐徐讲述经历中不断发出惊叹。

       这令商波在迎接手足归来的高兴之外生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扰,他想到父亲故意为之的隆重介绍,又琢磨不出更好的方法,于是强迫自己推开思绪。

       他起身打算告退,想了下举起手、侧身摆出个向孔雀习舞的舞女姿势,满堂笑了起来,阎婆梵提瞅着儿子还未来得及洗去的妆容,被逗乐又恼火地叹了口气。明光盈盈着眼睫看过来,喜悦的讶异令那莲花目恍然间生机勃勃。

       这是不曾在奎师那脸上见过的神情,无端地令商波有些欣喜。

 

5

       商波并未来得及洗漱,就撞见父亲和伯伯谈话。祖父已离开了,只剩下两兄弟似乎在有所争执。

       商波躲在廊柱后遮掩着自己,一边伸出头试图靠近去听,眼见着白肤的力臂者又露出他读不懂的神情。那神情柔软过头,却因此带着强硬。

       “般度五子的苦修已经结束,但坎哈,我觉得……”只言片语令商波更加好奇,然后声音变得更近了。商波立刻从蹲着的姿势起身,躲到几步外的隔间里。

       奎师那以一种极轻柔的声音解释,因而听不真切,只有大力罗摩隆隆的话语在压抑后也仍在墙间回响。“好吧,但坎哈…你这么突然…”,“哥哥,关于明光……”在父亲说话时声音又开始断续并变小,商波有点着急,觉得自己似乎撞破了什么秘密,出于迫切,他打算推开点门缝——

       高大华美的深肤者低头冲他微笑,长发如海浪一样下垂。

       “哇!父亲!”商波被吓得后退又跌坐,在摔到地上前就被人接住。

        奎师那一把扶起儿子,好笑地说:“偷听时要注意别这么显眼,你纱丽的颜色从门缝里都能看见,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穿成这样,看样子可真做了不少事儿。”

        商波隐约望见奎师那背后的伯伯从发现他时的僵硬中放松下来,很快接了茬:“你不知道你儿子都干了些什么。”

        他克制住撇嘴的冲动,不费力地就摆出无辜的神情,迎来父亲的笑声。


6

       若说商波是凭借模仿并真正消化了奎师那的机敏狡黠来肖似他的,那明光却刚好相反。黑天的长子没有刻意模仿父亲过,事实上行为举止还因十余年在罗刹中长大而颇有些差异。但人们从他归来的第一天便开始讲述他的故事,在讲述故事的第一句话便是说他如何肖似那美发者。或许这是因为长相的相似,也或许是因为随着明光一同归来的是美人摩耶婆蒂的婚礼、罗刹王商钵罗的死和他臣下的顺从。

       明光是个天生的调情者,他遗传自父亲的双眼和母亲的双唇让他俊逸非凡,小姑娘们极易和他交谈几句就红了脸,每天在亲族和仆人中都传闻又有或欣喜或伤心的女孩从蜜肤红唇的弓箭手身边离开。商波自己虽然也有过几位情人,但并未真的爱重她们,他发觉自己并不大理解爱情的真义。

       “兄长,你与那些女孩儿来往,嫂子不会嫉妒吗?”一日,在练武休息的空隙,商波跨坐在栏杆上,摇晃着腿问仍在射击的明光。

       “我与她的关系或许与其他夫妻相比有些特殊,”明光笑了起来:“她是我的养母和导师,也是我的妻子,她抚育我长大,见过我的全部。我们不介意与别人有床笫之欢,身体和心灵没有结合,并不会有损我们的关系。”兄长的言语带着一种悸动让商波震颤,这悸动并不陌生,像一场故人的久别重逢。

       “难怪他们说你们是伽摩与罗蒂来教授人爱情,”商波顿了顿,恶作剧的心理袭来,“那我也行吗,明光?”

 

7

       小了三岁的商波却是兄弟间更高的那个,多亏了明光正握住的这双长腿。他没什么犹豫地就把弟弟从栏杆上半拉半抱下来,流畅地仰头去衔那薄如盖陀迦叶片的双唇,如红色的花合拢了捕捉蜂鸟,小动物只能在黑暗甜蜜的内部小而激烈地嗡鸣颤动。商波蓄着的多股长辫逶迤在洁白身体四周,随他跨坐到哥哥膝上而坠落成潭。他伸手去摸明光软而服帖的发,感受到指间凉意被水汽蒸得渐渐升温。明光带茧粗糙的手探入衣下抓着他腰部不断摩挲,在喘息间商波睁眼,发现对方在接吻时也在注视,褐色的琉璃镜里倒映脸红的自己,自己的眼中又倒映脸红的明光。

         宛若双生。


8

       明光说商波啊你武力耐性胜过我见过的任何猛兽罗刹阿修罗,但你怎么总一副被大伯爸爸妈妈姑姑甚至弟弟妹妹们宠坏的样子?商波边说着你远离文明不知道什么叫阖家美满天伦之乐,边拿着从妙贤那讨来的眉笔在他脸上乱画。摩耶婆蒂在一旁端着画盘调着色笑得前仰后合,被合伙作弄的明光叹了口气,任由她靠近用实践教弟弟如何更好地上妆。

        在两人独处的晚上,明光为摩耶婆蒂按摩着膝盖,曾经的养母现在的妻子摸着他鬓角说我曾经担心你不会被轻松接纳,现在来看你和商波如你父辈一样亲密。她说你知道他和你伯伯眼神很像吗?明光笑了笑,回答我只注意在他身上看见了父亲。


9

       商波始终没有被明光的话说服,为隐秘的违背伦常的行为而胸口隐约感到异样,好似有砂砾被揉进他的心。

       要有一段时间,商波才反应过来自己喜欢看明光忍耐苦恼和愤怒忧郁更胜过那些正面的情感。甚至有几次,他有幸偷窥或直接享受到他长兄的泪水,他发现对方隔着水雾时会显得格外年轻,于是所有人——不论是否爱他的,都只能败下阵来。

 

10

       几年后,商波是在从明光的床榻上醒来的一个早上得知对方被宣布为继承人。他在朝臣瞩目下走上前抓住哥哥的手,玩弄他的手指,在那掌心画圈。他说:“明光啊,让给我如何?”

       瓦苏戴夫奎师那罕有的责备和明光罕有的拒绝同时到来。

 

11

       在俱卢的难敌王储前来拜访导师大力罗摩时,商波遇见了拉克什曼娜。她全然继承了她父亲的骄矜纵横和天真,拉克什曼娜的眼神是战场上的鼓点也是宫殿里的宝冠,她于高台上睥睨,如此桀骜,如此独特,如此纯洁,是盘旋捕食的鹰。

       他想看权力和欲望的烈火灼烧她的心。




(下)


1

       多门城年轻的继承人明光被称赞拥有大力罗摩的毅力和战技,奎师那的温柔和智慧。

       他与异母弟弟商波并称为“黑天双子”,有人说他们是父亲的两面。

       然而更多的人为雅利安各国的纷争而心惊不已,这战乱的火甚至烧到了多门城的殿堂。

 

2

       有许多事情,商波回头再看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重大错误。例如明光在回来不久后就被吩咐去辅导还是个幼童的激昂,小堂弟奶声奶气地向导师致意鞠躬。原本这导师应是商波来做,但那会儿他忙着紧跟伯父学习处理政事,实在没时间悉心从头教导小孩。在数年后商波对此十分懊恼,埋怨他们将激昂养得过于正直又过于热烈。

       例如在继承人宣布前他不应陷入身体的情欲,然后以此为由向明光得寸进尺,并因对方的退让而得意洋洋。有个晚上商波在欢爱后卧于树上,身体舒展如黑白斑的大猫。他的哥哥在亚穆那河中洗浴,心不在焉地玩着弟弟如垂柳般的发辫。他说明光啊,要不我们共治多门如我们的长辈,我处理政事搞搞外交,你去行兵打仗……明光笑了起来,我没什么想法,就由伯伯和爸爸决定。商波说你怎么这么听话啊,明明生长在罗刹当中。对方回答我在商钵罗国时就更加散漫了,他们觉得我是异类,警惕我接近王权,要不是摩耶婆蒂我可能都被暗杀了,我的骨弓也是她制给我的。对了,给我一股你的辫子?

       你要干嘛,商波挑眉。

       我帮你将它编入箭尾,作为一种对胜利的祝福。

       商波说我从不希求什么祈福和祷告,还是你留着吧。

       明光一直留着。

       例如在继承人宣布后他不应仗着宠爱而步步紧逼大力罗摩,将千首的蛇作为前进的旗帜。尽管商波已然是最敏锐的一个了,他也不能洞察窥见横亘在雅度兄弟间若有若无的缝隙。这缝隙从出现起便好似无生无死,仿佛便该如此,仿佛早已存在数年。姑姑妙贤是一直钟爱他的一个,她摸着他的长发呢喃说,你真像我哥啊,别太像我哥啊。她说我丈夫已在追寻中放弃了,你也要放弃啊。商波总好奇她指的究竟是谁。

        商波还好奇她是否知道大力罗摩有个箱子专门为保存某人剪下的卷曲的发,色如甘露,而实如砒霜。

       例如商波在一些蒙昧的夜晚里辗转反侧,正如他疑惑是明光的技艺还是祝福在发挥作用令他常胜不败一样,他疑惑明光是如何看待他的。而在与拥护者们彻夜长谈的时候,他放任自己悄悄疑惑大力罗摩是如何看待奎师那的。

 

3

        商波望着成铠带着兵马驶向俱卢的营地,回忆起他们在宴席间的交往玩乐,这狡诈的盟友尽管武力显赫却有着受损的名誉,只因在他身上难以寻找到真正的忠诚。商波说不错啊,利益所图下才有真正坚固的同盟,你要不要来我麾下,助我大业呢?

        商波想到精钢一样的拉克什曼娜不屑于只在丈夫身后伫立,除了今天。

        他走入伯父于海边的临时居所,喉咙发紧。

        “您怎么能拒绝参战而去苦修呢?”

        力臂者如蛇一样从简朴的床上坐起,因他发下大愿而已与妻子儿女分居,他的首饰和宝冠早已取下收起,大力罗摩的肤色好似月光变成活的,又如传说中的娜迦王本身。

        商波跪坐下来,腰肢扭转如杰出的舞者,头发自然散开蜿蜒如蛇群。

        “请您别弃我而去啊。”他无需伪装声音里的痛苦,尽管这痛苦的缘由与话语本身无关。

        “商波,孩子啊,”年长者沉默了许久,才又说道:“已经来不及了,早就来不及了。”

        “我不甘心啊,我们怎么会错呢?您怎么会错呢?”他们应是两个弃绝者,在山间奔跑在谷间跳跃,眼睛只为捉住光而存在,是云的温柔和夜的缱绻也动摇不得的圣徒。

        “对错不是最重要的。我才明白这点,你也要尽早明白啊。”伯父习惯性摸了摸他的脸颊,然后望向窗外无边的海洋,露出那商波一直渴望有人这么望向自己的目光。

        不久后,他听说大力罗摩说服了明光同去苦修。这似乎代表着一场和解,雅度的人们为此喜悦。

 

4

       伊拉万自投身般度战场的一刻起,便好似已被阎摩打下烙印。数种征兆缠绕着他——他是半人半蛇,是族群中的浪子,是亲族中的异类;他个性极端正而热烈,带着会令人愧疚的对正法的渴望和对亲人的忠诚;他是大勇士,好似是神明在他生前身后层层铺垫了,教优楼比遇上阿周那,再教他听闻战争的消息又能及时赶到——果不其然的,这显露三十二吉相的王子走上了祭坛。

       人们说他为生而死,向死而生。

       商波在这场劫数中终于撞见了奎师那的泪水。摩西妮身着新娘的盛装拜伏在插有她仅一夜温存便于黎明殒命的少年丈夫头颅的旗帜之下,成为所有蒙受苦难的女性中的一员。她是少女,是妻子,是母亲,数道因果割裂她的身份,也割裂她的心。

       这苦痛并未浇熄了商波的渴望,正如这苦痛也不曾浇熄奎师那的决心。

       他无端好奇如何能让父亲因为他而落泪?

 

5

       商波发觉从他先前的烦恼中生出一种苦涩的庆幸。

       放弃参战的大力罗摩和明光不会发现有谁看到的是同一个样貌的摩西妮。


6

       商波趴伏在奎师那背上,河水淌过他的脚趾、漫过他的膝盖,有时甚至快接近他的胸膛。

       它们不会为他分离,他早已知晓这点了,但他没想到它们这次也不会为奎师那分离。

       在消磨了近一半亲族的爱意后,商波得见到战后多年的静寂里他父亲再度的轰然响动。那是诅咒时的愤怒,是审判时的强作镇定,是祈祷时的悲伤和懊悔。

       他把头贴靠在承载他之人的肩窝。

       他说:“爸爸啊。”

       这叹息于湍急的浪里彻底淹没。

 

7

       多年后他穿着纱丽取笑婆罗门的仙人,脑海里盘旋着那无数祭祀和葬礼上火焰的影子。


8

       商波是湿婆赐予的,明光被称为伽摩转世,这似乎是命运早早投下的暗示。

       即使如此,在杀死明光的一瞬间,商波仍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整个战场似乎凝固了几秒,或许这确实发生。

       璞玉浑金的大弓箭手倒下如琼枝玉树轰然坍塌,血飞溅时所有人同时退后一步,好似沾染它更甚亲族内乱的罪本身。

       商波跪下来,直直盯着兄长未阖而发亮的双目。

       正如他也将如此遥望举起妙见的父亲。

 



尾声

       他最终也不会彻悟。

       因他的执迷是彻悟本身。






————————————————————————————


后记:   

       我俩经过各种脑补后觉得俩孩子里,明光有葵的情感观+他哥的性格,商波有他哥的情感观+葵的性格,试图写一下这样的冲突下诞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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